歌乐多

#随笔 161226

       出校门时不过四点多钟，然天色已经在慢慢暗下来。难得地坐公车回家，难得地买了关东煮，难得地对朋友说了一句“垃圾食品才能带来幸福感”；在车站和朋友分手后，要等的车旋即赶来，就这样上了车。

       车上的人并不多，在这样一个忙碌的雨夜不多见。找了售票员旁边的那一排，靠里坐下，捧起关东煮，看着它缭绕的烟雾升腾，旋转，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正吃着，锦江乐园那边那一站到了，上来的乘客异常多，一点点涌进公车里，我赶快把书包拉回到脚边。一位看起来花甲之年的老人打量着我旁边的座位，带着一位一岁光景的小孩子。两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，精神很好。老人把小孩放到座位上，兀自站着，使我十分不好意思。

“不要乱动，小心……只有一站，很快就到了……”老人哄小男孩的声音飘忽入耳，反而使我更加坐立不安。我努力游说着自己，但并无甚成效；徘徊在让的边缘，也无心吃东西，不由得握紧纸杯。这时，小孩的兴致似是上来了，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国歌，口齿并不清楚，但眼睛发光。唱不下去了，老人就接着唱；他的眼睛，也发着光。我呢？我一面狠狠唾弃自己的胆小，一面安慰自己这无甚大事；一面听着国歌的这样一个特殊的版本，心里涌动着莫可名状的感觉。

一站过去，他们果然下车了，一个学生模样的胖胖的男孩坐在了我的外侧。我到站时他还未到，就只好抱歉地请他让一下。就是这样一句话的时间，我与他对视了一下，然后就往外走了。临走前扔掉手中的纸杯，一位妇女又打量了我一下，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互动。脚步往车下迈，我突然想，这些人终其一生，会不会和我，就只有这么一次交集了？就，在这样一辆公车里，我和售票员，和那位绿色围巾的男孩，那位玫红色羽绒服的妇女，我们漫不经心地对视了一下，就这样离开了彼此的人生？而现在的我的身边的人，与我的交集，又能有多久？一生能遇见多少陌生人，能遇见多少知心人；一张张面孔，或熟悉或陌生，随着时间冲洗着回忆，就慢慢地淡了，看不见了，想不起来了，就这样忘记了。意识到，好像没有你们，我的生活轨迹也一直照常啊。你们，会不会就与我，不再有交集了？

一下车，冷风微微地刮过来，一大滴雨水从树上掉下来，打在发梢上，于是撑开伞继续往前走。冬至过后的白昼似乎越来越短，下车时天已经全黑了。街边路灯盏盏，灯光下有被照亮的雨丝，斜斜地坠落着，清晰可见；暗无天日、漆黑一片的角落里，雨丝也有，只不过没有人看见，也没有人想去看见它们去了哪里。步入小区，寂静得出奇，有一种全世界的人类只剩下我一个的错觉。尝试着突然停止脚步，于是书包滚轮骨碌碌的背景音不见了，深一下浅一下的脚步声消逝了；一切的一切，只剩下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雨丝迎着伞面碰撞的声音。点点的光照出潭潭的水洼，照出脚下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影子，照出此时无声的一刻。

回家看到在微光中打着鸡蛋的外婆，哼着歌玩电脑游戏的弟弟，看到我又一天的习以为常的生活即将准备结束了。深深地呼吸了一次，却是身处高楼，已经感觉不到清冽的冷风灌入身体的感觉了。紧闭的蒙着雾气的窗，把我隔绝在繁华的川流不息的夜外。我不愿也不想融入市中心的人群，我宁可也希望在自己的冷冷的没有暖气的房间里，孤独的时候其实反而更令人安心吧。

不夜城的雨，还在不夜地下。

现充快乐。

2016.12.26   17:07-18:04